晚上九点十七分,暴雨如失控的计时沙漏倾倒而下。
江晚意踩着脚手架第三次滑下来时,左手掌心被生锈的铁管划开一道血口。
她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雨水,仰头望着文物馆露天仓库里那批淋雨的清代古画——馆长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说资金不足的文物保护协会决定放弃这批"残次品"。
"至少救下《雪夜访戴图》..."她咬住手电筒,将防水布缠在腰间,攀着摇摇欲坠的支架往上爬。
这幅描绘东晋名士雪夜泛舟的画作,在拍卖图录上被标注为"明代佚名仿品",可那些斑驳的矿物颜料在她看来,分明藏着更久远的秘密。
脚手架在狂风中发出哀鸣,一道闪电劈亮画轴末端"陆氏藏印"的朱砂戳记。
江晚意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泛起铁锈味。
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像潮水漫过意识,她最后的记忆是怀里死死护住的画轴,以及坠地时后脑撞在青石板上沉闷的声响。
"晚意!
"林深扔掉被风吹散的皮影幕布,扑过去接住坠落的身影。
女孩蜷缩在他怀里像只湿透的鹤,左手还紧攥着画轴不松。
他摸到她后脑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蜿蜒,形成诡异的淡蓝色溪流——那是从古画上冲刷下来的群青颜料。
救护车顶灯将雨幕染成冰冷的钴蓝色。
"患者心率128,血氧92%,需要联系家属吗?
"护士扯开江晚意黏在颈侧的头发。
"她是孤儿。
"林深盯着她手腕内侧的朱砂痣,那里还沾着颜料碎屑,"我是她...朋友。
"担架上的江晚意忽然抽搐,被雨淋湿的画轴"咔嗒"裂开一道缝。
林深瞥见泛黄的绢本上,原本模糊的船夫耳垂位置,竟露出一点翡翠冷光。
急救室的白炽灯下,画轴静静躺在处置台。
"病人需要做脑CT,这些破烂不能带进去!
"护士要将古画扔进储物柜。
"等等。
"林深突然抓住画轴,指尖摩挲船夫耳垂处的凸起——那根本不是颜料,而是嵌在绢丝里的半枚翡翠耳坠。
当他用酒精棉擦拭表面淤泥,耳坠内侧浮现出极小的"陆"字篆刻。
昏迷中的江晚意开始呓语:"妈妈...船要沉了..."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护士掀开她病号服时惊呼:"她心脏在右边!
"林深猛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孤儿院门口的女婴襁褓里塞着的纸条:"右位心,忌受寒"。
凌晨三点,暴雨渐息。
文物馆值班员老张蹲在仓库门口抽烟,突然被渗水的青石板吸引——那些混着蓝色颜料的雨水,竟在月光下泛起珍珠母般的诡异光泽。
他蘸了点尝了尝,舌尖立刻发麻。
"这味道...像是抗抑郁药?
"当法医的女儿曾给他闻过类似样本。
老张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脚手架,一截断裂的怀表链正卡在铁管缝隙里。
链坠内侧的刻痕在锈迹下隐约可辨:1989.3.21。
与此同时,急救室里的江晚意突然睁眼。
她看到输液管里流动的液体泛着幽蓝,耳边响起陌生男人的低语:"找到那幅画..."玻璃窗上的雨痕诡异地汇聚成戴雪笠的船夫轮廓,船头指向南方——那是陆氏私立医院的方向。
"患者醒了!
"护士按下呼叫铃的瞬间,急救车广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陆氏集团宣布接管市文物馆,明日将派专家团队评估藏品..."江晚意挣扎着去抓床头裂开的画轴,一簇闪着蓝光的颜料碎屑飘落在心电图纸上,渐渐晕染出类似抗抑郁药化学式的纹路。
林深冲进来时,正看见她盯着自己右胸口的旧伤疤——那道缝合痕迹的收尾方式,与今晚陆沉舟在手术室为车祸伤员缝合的针法一模一样。
窗外,一辆黑色宾利碾过水洼。
后座上的男人转动着手术刀项链,车窗倒影里,《雪夜访戴图》上的船夫正在缓缓摘下雪笠——那张脸与他手机屏保上的女人重合了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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