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白云观的梨花开得正盛,清风拂过,送来丝丝清新淡雅的梨花香。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脚步急切的从梨花树下穿过,顺着清风飘落的梨花瓣还没碰到两人的衣边,便和这一大一小擦肩而过,只能无奈的投入大地的怀抱。
屋门口,正晒着太阳打盹儿的安乐耳朵动了动,下一瞬警惕的睁眼看向来人。
见到匆匆而来的父子俩,安乐一愣,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皇长孙。”
父子俩脚步齐齐一顿,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安乐,随后脚步更加急切的踏进屋中。
从未见过这父子俩如此急切的模样,安乐那本还想拦一栏的手缩了回去,心中有几分不安的在门口站好,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屋里,父子俩绕过屏风,与靠坐在窗前软榻上的美人西目相对,相顾无言。
美人只着一身素衣,发上并无点缀,身上也无配饰,但依旧美得清新脱俗,仿佛天上不染凡尘的仙子。
窗外春光明媚,温暖的阳光洒进窗里,将窗前美人包裹其中,浮光在她身上跃动,衬得美人更加仙姿玉貌,仿佛随时都会踏光飞去。
死后回到过去,再见自焚而亡的妻子,魏白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失而复得的狂喜。
可对上妻子那平静淡漠的眼神,魏白珩脚步一顿,心口一窒,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时竟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24岁的妻子看他的眼神是温和包容的,39岁的妻子看他的眼神是平静淡漠的,就如眼前一样。
和母亲阴阳两隔不过短短三年,可再见,却是真正的隔了一世。
看着沐浴在暖光中的母亲,魏子墨想上前,想拥抱,想委屈的大哭一场,可身体虽从22岁变成了6岁,但灵魂依旧是那个22岁的魏子墨。
22岁的魏子墨都干过哪些混战事儿,他还记得,不敢忘记,也没脸忘记。
再见母亲,心中滋味复杂难言,踌躇许久,脚步还是忍不住往前挪了挪,想靠母亲近些,但又不敢靠的太近,怕惹似乎和自己一样,己经重生的母亲不喜。
温暖的阳光洒在6岁的魏子墨一边身体上,给他仓惶冰冷的内心带去了几分暖意,也照亮了他腰间牵挂着的那个,花样虽好看,但绣工着实一般的香囊。
“锦书。”
“娘。”
三人沉默许久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成熟,一稚嫩,但语气中都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和……愧疚。
谢锦书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淡淡扫了一眼对面欢喜又愧疚的父子俩,平静起身,抬手,优雅从容的朝着魏白珩俯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一声恭敬疏离的太子殿下,让魏白珩想要往前迈的脚步再次一顿,阵阵苦涩在口中漫延。
往前迈一步便可以踏入温暖的阳光中,便可以触碰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可这腿,怎么就是迈不出去呢?
老天爷可真喜欢看乐子,让他重生了,让他觉得自己有机会重新挽回妻子和儿子,结果回头一看,把他当仇人的好大儿是重生的,被他辜负,甚至被他间接害死的妻子也是重生的。
自己所谓的弥补,母子俩上辈子都不稀罕,重来一世恐怕只会想离自己这个丈夫父亲远远的,最好永不相见。
深吸一口气,最终魏白珩还是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扶谢锦书。
“锦书是孤的太子妃,不必如此多礼。”
谢锦书后退一步,避开魏白珩伸过来的手,站首身体,语气淡然疏离:“多谢太子殿下。
但,礼不可废。”
魏白珩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俊美非凡,深沉内敛,喜怒难辨的俊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
谢锦书假装看不见,好大儿魏子墨更是首接上前,用自己的小身体,将二人隔开。
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装可怜!
呸,恶心!
收回手,垂眸对上好大儿冷冰冰的眼神,魏白珩心口又是一窒。
想呵斥好大儿不懂规矩,可看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稚嫩脸庞,对上那双满是冷漠的桃花眼,那声呵斥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魏子墨这张脸,除了一双眼睛跟他母亲一样是桃花眼,其他地方都跟自己这个父亲像极了。
曾经这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自己时,是充满了对父亲的信任和崇拜。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桃花眼中的信任消失,崇拜消失,变成了疏离和防备,最后只剩下冷漠。
移开目光,不想在和那双冷漠的眼睛对视,魏白珩看向谢锦书,语气温柔的说道:“锦书,跟孤回东宫吧。”
“殿下,臣妾身体不适,想在白云观多住几日。”
谢锦书态度恭敬的拒绝。
谢锦书是两日前重生的,上辈子众叛亲离,自焚而亡,她现在还有些心累,不想去面对上辈子的那群人。
“那子墨留下来陪娘,可好?”
魏子墨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扯住谢锦书的一角衣袖,眼神期待的问道。
看着如此小心翼翼,生怕惹自己不快的魏子墨,谢锦书心中不太好受。
大庸尊贵的皇长孙,从小到大都是无法无天,永远昂着他那高傲的头颅,是京都最意气风发最桀骜的少年郎,哪怕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也从不胆怯,从不畏惧,何时如此小心翼翼过?
又何时如此忐忑不安过?
他无法无天,不服管教的时候,谢锦书希望他乖巧一点,不要那么闹腾。
可如今他如此乖巧小心,谢锦书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口闷痛。
谢锦书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是复杂。
上辈子她为他精心谋划的时候,他处处不服管教,一心只追求自己想要的,丝毫不考虑现实。
她费尽心思为他们母子的未来谋划的时候,他反手就被别人利用,逼得自己从皇后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可她心中虽有气,但他是自己的孩子,她气归气,却怨不起来,更恨不起来。
谢锦书始终觉得,魏子墨是她的孩子,但他也是他自己,他是独立的,有资格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乖乖接受自己给的。
但自己一番付出,换来的却是儿子的背刺,容是谢锦书有再多的慈母之心,也难免不太想再看到这个儿子。
可如今重来一世,见他对自己如此小心忐忑,谢锦书又忍不住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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