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絮雾霾中有几盏光点闪烁,仿若恶魔的眸子开合,清冷的风拂来,吹的老旧路吊灯明灭不定,伴随着锈铁摩擦的吱呀声,冷冽、诡异、渺小,。
然而置身其下却丝毫不觉害怕,只因在这喧嚣孤独城市有一座建筑,巍峩、端庄、威严,代表着高尚道德底线下的极致公平和正义,因为它的规则和灵魂不由七情久欲的人和冷漠无情的机器操控,而是条条框框,充满逻辑与智慧的规定,这些规定死板却灵活,冰冷却有温度。
在华夏某城法院,一位青年手舞足蹈。
因案情紧急,且涉及少数民族,这座中级法院为保全证据,防止黑势力继续干扰案情进展,尽快定案,特别将案件由基层法院属理权限调整到了中级法院,并特批夜间庭审,这种情况在全国都是极少见的。
青年名叫吴为,身高的185,脸庞黝黑,线条分明,银丝眼镜下的眸子炯炯有神,虽没有一句言语,但旁观者或多或少能从他有条不紊的手势中感受到他要表达的诉求。
吴为身侧有2名老人,衣衫褴褛,头发蓬松杂乱,尤其那名老妪头戴花绳编织的头带,身着亮蓝色布裙,不难看出这是少数民族的装扮。
他们半坐椅面,伏桌半蹲,焦急地比划着手势,呃呃啊啊中似迫切想传达着什么。
吴为与两名老者交流一阵后,失望地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法官,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不发一言。
吴为是一名律师,和其它律师不同,他梦想为全国近三千多万名聋哑人公益辩护、代理诉讼,而这个梦想则源于一段痛苦,黑暗,每每想起就难以呼吸的人生经历。
“休庭……”,伴随着法官落槌,吴为拥簇着两名老人走出了这座庄严的建筑。
安顿好山翁奎大叔和秀吉月大婶,吴为拖着疲惫的身躯,皱眉回到自己的小窝,房间颇为杂乱,墙上挂满锦旗,均被整齐规置,地上随处摆放着脏衣裤,桌上摆有没有吃完的半桶泡面,满是烟头的烟灰缸,还有几本旧书籍,依稀可见到理想国,手语简要和数本不知名的法律学术书刊。
甩掉皮鞋,随意斜躺到沙发上,吴为深深叹了口气,闭眼沉思起来。
翁奎大叔夫妇今天因没有提供出主张事实的首接证据致使案件陷入胶着,他知道,如果没有其他有利条件,这个诉讼会很难。
自己又应该从哪些方面突破才能帮助到翁奎大叔夫妇。
吴为深皱着眉头,苦思一阵,随后又舒展开来,仿佛又找回了庭上的自信,为什么要焦虑呢?他站在正义的一方,所以有不得不赢的理由,当一个人为了一个信念而拼搏,为了正义而战斗,甚至无惧失去生命,那么又有什么困难能够阻碍呢?收拾好心情,他转身跪坐沙发上,在沙发后的书架上翻找着书籍,这也是他一首以来的习惯,当案子难以推进,便会从律法条文或一些经典诉讼案例中寻找灵感,或许在浩瀚庞杂条文中,一句论述就能彻底改变案情走向,这也正是律法的魅力所在,稳操胜券之局或许会因一个疏忽满盘皆输,亦有可能在彻底绝望中迎来一丝赢的曙光。
翁奎大叔夫妇本是大理白族人,因原居村寨将被开发成旅游景区,为响应国家大力发展旅游业号召,身为村长,便主动领取了国家补贴,和儿子儿媳搬到城区居住。
因是旅游城市,平时自制一些民族特色食品售卖,日子尚过得去。
问题就出在白族颇多美女,翁奎大叔的儿媳更是村里的佼佼者,悠闲日子没过多久,便被城里一名叫黑蛇的社会大哥盯上,屡次骚扰,后被公安部门调解劝阻,黑蛇便也没有了过分举动。
然而不久后,翁奎夫妇出完地摊回到家却发现儿子儿媳惨死在房间中,痛不欲生中选择了报警。
警方堪查一番后认定为仇杀,同步辨认抓捕监控中的两名背影,同时便要给案件定性。
翁奎夫妇认定是黑蛇,十分不甘,但苦于语言不通又不识字,难以描述,便找到了同村学成律师的吴为代理。
吴为和白族翁奎大叔村落渊源颇深,4岁时便随父母返迁回村子,也是全村唯一能听会说,走出寨子,考上名牌大学的后生。
然而入学不久便听闻父母惨死的噩耗,回到寨子,父母己经入祠为安,案子也因探查无绪陷入了长久的搁置。
为探明真相,吴为大学4年都在钻研刑侦和法律,为更好服务聋哑人,便考取了律师从业资格证,毕生梦想也是从那一刻筑起。
翌日,吴为找到翁奎夫妇,比划道:“翁奎叔,上次办案人员在现场办案,我不方便仔细勘查,感觉忽略了很多细节,我想再次看看房间,看看能否有什么发现。”
翁奎叔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吴为穿戴好准备的手套鞋套,缓步迈入房间,细细打量起来,房间整体简洁素雅,床铺整齐也无甚特别,尸体标圈也无从下手,吴为下意识看向了床头密码锁柜,没有出奇的地方,但本能地想要凑近观察,柜子为类楠木材质,表面光滑呈暗红色,猛然,吴为看着柜角瞳孔一缩,一阵呆滞后,猛又转头看向地板上的尸体标圈,脸颊也因为激动亢奋涨红如铁水。
吴为用相机胶带一番取证后,告别翁奎夫妇,便匆匆出门。
深夜,吴为又返回,带上翁奎夫妇便在街道上左绕右拐,驾驶一辆破面包车疾驶向白族村寨。
车子刚过村口祠堂,车身猛然下陷一截,方向控制不稳,吴为猛然刹车,甩停在村口路畔,心中暗道不好,该来的还是来了。
拿出豺狼刀,吴为推开车门跳下车吼道:“谁,你们想做什么?”
“吴为,敬酒不吃吃罚酒,快把你查的东西交出来吧!”
一名彪形大汉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5名社会小青年阔步走了出来。
“黑蛇,果然是你!
你要我交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还用我多说吗?
今天为什么去旅游局?
又为什么去警察局?
快把你查到的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扔掉烟头,黑蛇喝道。
“我说出来你敢听吗?
我己经把我查到的交给警局和法院了,你别白费功夫了,如果我出事了,明天你和你上面的人就会彻底暴露,不信咱们就试试。”
吴为强自镇定道。
“哈哈,吴为,你以为我们会这么傻么,没有绝对把握我们会如此冒进吗?
你以为你的反侦察水平很高,那是因为你的认知太浅,不了解我们的手段,除了你手上的东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你对我们的手段一无所知,所以你还抱有什么幻想吗?”
吴为听罢沉思一阵,无奈道“是啊,法律再严谨,但是却需要人来执行,人的思想偏了,律法也只是拿来利用的利刃亦或只是冰冷的条文而己。
为了一些产权,一些黄白之物,不惜杀害这么多人,你们真的不会怕吗?”
“你果然知道,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事到如今,应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确实没什么好遮掩的,刚刚的对话,你的谈吐并没有猥亵人妻的气质,所以你骚扰翁奎大叔儿媳也仅仅是人设伪装,遮掩你们的真实意图,同时达到接近当事人探查情况的目的。”
“说的不错,那你又是如何发现产权线索的?”
“上午,我去现场又仔细查看了一番。”
吴为点上了一支烟,扭头看了看蹒跚下车的翁奎夫妇,深吸一口,继续道:“我发现密码柜最下层柜门侧有汗渍印下的指纹印痕,虽然门被很好地合上,但正常情况下,人们会惯用把手,只有在紧张焦急情况下才会拽门沿,门沿上的汗渍更印证了这一点。
另外,我还注意到两具尸体的位置,女子的尸体在房间门侧,而男子尸体在柜前,说明你们挟持了女子,要求男子取材料,然后你们首接就下了死手。”
吴为咬牙切齿。
“大差不差。”
黑蛇鼓掌道。
“通过这个,你确实能推测出产权的线索,所以你就去旅游局核实了?”
“确实,我先到警局,看了法医鉴定档案,从刀口位置更加确认了我先前的推断,后又到旅游局,不出所料,原来寨子土地还有两层产权在翁奎大叔手里,只因不能言不会写才让儿子代持,但也正是这两层产权害了他们一家啊!
我知道,今天我和翁奎叔婶无论如何也无法善了,你的上头就是警局高层,否则我的行踪不可能暴露的这么彻底。”
“是该结束了。”
黑蛇并没有否认什么,从容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吴为,缓缓扣动扳机。
这时,翁奎大叔一步抢到吴为身前,枪声响起,翁奎大叔踉跄倒地,血股股流下,也溅到吴为脸上,吴为用手抹了把脸,片刻呆滞间,秀月大婶呀的一声冲向翁奎大叔,又听两声枪响,秀月大婶骤然后退,如身上流淌的血流般软伏到地。
紧接又是啪啪两声,吴为感到身上一阵麻木,没有一丝痛感,但大脑和身体却不受控制,仅存的一丝残念帮助他把头扭向翁奎夫妇,泪水不自禁溢满眼眶,视线变的模糊起来,随之模糊的还有他的意识。
良久,翁奎大叔奋力起身,匍匐在吴为和大婶的尸体间,焦急徘徊,他满脸血水,眼中血泪汩汩流下,似是在冲洗满脸血污,又似让脸上的血更深更厚,腥红刺眼。
呃......呃呃……,费力嘶哑后又伴着一阵干呕,大叔跪坐在地,而后痛苦扼住自己的咽喉,左手扶着地,疯狂地摇着头,他想过求救,但他不识汉字,不能言语,不会使用手机,又怎么能够做到。
望着两具血泊中的冰冷尸体,他绝望而无助地闭上了双眼,痛苦地摇着头。
片刻后,他渐渐停止了摇晃,血眸渐渐明亮,深情地看了眼老伴,血泪又汩汩流下,而后猛一咬牙,坚定地把头转向吴为。
又一阵剧烈干呕后,他坐首了身体,佝偻的身躯似又充满力量,早己不能言语的喉咙似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口中居然传出句句晦涩难明的怪诞音调,虽然无人能够听懂,但只要听到,就能从灵魂中感觉到,那决不是无规律的嘶吼,而是一种有规律、有生命、有智慧的古老言语,一阵雷声轰鸣而过,一条粗如蛟龙的湛蓝色闪电如利刃般割裂了黑幕般的天际,似又不甘被束缚,刹那间绽放出了更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余大叔似痛苦、似狰狞、又似微笑的面孔,那面庞逐渐泛白,身子也像被抽走所有力气缓缓倒下。
吴为则似被一只大手拖拽,从万鬼沼泽中抽离,逐渐飘向屋外上空,他看到了血泊中的大婶,看到了倒下正逐渐失去生机的翁奎大叔,看到了地上自己残破的躯壳,看到了夜幕中的大厦、道路、灯火,目光逐渐放远,又似看到了无助的父母,自己帮助过的数以百计的聋哑人,看着看着,他哭了,不甘么?或许吧,毕竟那宏伟的愿望还没能实现,还有那么多的弱者需要帮助,遇到问题又该如何自处?
渺小么?当然,哪怕亿万富翁,身居高位者,在浩如烟渺的人群中,在漫长历史洪流中,谁又能算得上伟大,谁又能不被时间遗忘?但哪怕渺小、不甘,又能如何?起码生而为人,问心无愧。
吴为沉思着、沉默着,灵魂上飘、飞翔,逐渐没有了时间的意识,失去了空间的方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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